文∕但唐謨(知名影評人)

    幾年前讓人難忘的純愛電影《戀空》中,一頭金髮的三浦春馬以完全不一樣的調調,主演了這部深奧的《東京公園》。染回黑髮的他,帶著一份小文青的魅力,拿著一個簡單的數位相機在公園拍照。拍照是個有趣的儀式,鏡頭中的世界,反應了鏡頭後的創作者,同樣一個景觀,悲觀的人會拍成一片慘綠;而樂觀的人,就會拍得暖氣逼人。愛好攝影的美國導演John Water在《貝克》(Pecker, 1998)就曾討論到類似的主題,而這部由青山真治導演的《東京公園》,也是從拍照這樣的一個動作,延伸出深不可測的心靈世界。

 

這部片中的「東京公園」是一個集體名詞,就是東京內的公園公共空間,一個美麗的少婦,推著娃娃車,在東京的各個公園中遊走,而她的老公(一個有疑心病,不安全感的中年帥哥)則花錢請一位愛好攝影的大學生(三浦春馬),拍攝他妻子在公園內的活動……。在公園內拍照,實在很難不聯想起安東尼奧尼《春光乍現》中那位虛無的攝影師。本片的小男主角,也有他的一份孤寂,在這拍照的過程中,喚起了他對於失去母親的眷戀……

 

孤寂,或許也是這部電影所要講的東西之一,為了紓解孤寂,所以要到東京的公園,跟外面的世界接觸一下。小男生在公園「偷拍」的動作,聽起來有點驚悚神祕,但是導演並沒搞懸疑,卻以平行的方式,描述小男生的感情世界,兩組敘事雖然平行,卻也隱隱約約互相指涉。這部片中的「公園」只是個隱喻,真正的情節,是小男生和包圍在他生活四周的人,這些人彷彿是他情感投射的對象。當他在公園拍照的時候,他投射了自己對於母親的戀倦;他有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姊姊,兩人之間卻存在著一種曖昧的姐弟之愛;還有一個愛看恐怖電影的女孩,是他死去好友的女友,兩個人常常在一起混,言談舉止當中,也彷彿似有似無。這幾個人有時候會在小男生工作的酒吧相遇,曖昧來曖昧去,而酒吧的老闆,也是個曾經和女人結過婚的男同志。

 

《東京公園》的敘事就是這樣,行雲流水般,你不會發現有什麼特別的戲劇高潮,小男生和他身邊的女人們,更不可能發展出什麼「危情」,但是漸漸地,你會從那些片段瑣碎的小切片中找到一個交會點,然後漸漸凝聚,累積出一股潮水般溫暖的感覺。

 

這是一部很「內斂」的電影,這種內斂,也是一種東方特有的屬性。內斂並不代表被動或保守,而是一種謙虛。這幾個演員的表演風格,有點布列松的fu,都是淡淡的。片中小男孩和他身邊的每個角色之間,其實都存在著一觸擊發的性張力,換成惡搞一點的導演,早就讓他們搞起來了。但是這部片卻像在釀酒一樣,讓角色之間的「化學」慢慢醞釀,越陳越香,其中帶著一點點壓抑,但是並不會讓人不耐煩。最後小男生和那對中年夫婦在宜家傢具店隔著一點距離,互相點頭行禮致意,感覺不搵不火,好像秋日午後的陽光,非常舒服,也完美地為整部電影的風格劃下句點。

 

本文轉載自「破週報復刊687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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